沈静存看着外面阴沉下来的天色,吩咐道:“秋白,让人去接一接萧弘演,别赶上了雨。”
秋白道:“王妃忘了,殿下乘着车架去的宫里,上下马车都有人伺候着,淋不着雨。”
沈静存摇了摇头道:“你亲自去,就是我担心他淋了雨生病,特意让你去送披风和伞的。”
秋白不解,却也不再询问,听着沈静存的吩咐退了下去。
沈静存让人把屋里调亮一些,望着窗外灰蒙蒙的空气,心里不禁感叹,帝王多是痴情种,却都生在薄情家,可悲可叹!
秋白乘车送去披风和伞的时候,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,快到皇城时正看见周培福要给萧弘演撑伞,却被萧弘演挡了开。
“本王骑马回去。”萧弘演推开伞道。
周培福吓了一跳,连忙在递伞过去,为萧弘演挡雨,奈何雨下的太大,二人都淋了个湿透。
“殿下,这可使不得,这么大的雨,骑马回去会生病的,身体要紧啊。”
“行了,本王还没那么弱不禁风。”萧弘演看着天地雨幕,伸手去要一旁侍卫的马。
周培福正着急着,看见秋白匆匆从马车上下来,心中大喜,道:“这不是秋白姑娘吗,这么大的雨怎么来儿这了?”
秋白一手撑着伞,一身抱着披风,快步走到萧弘演面前道:“殿下,王妃让奴婢来给殿下送披风和伞,王妃说,秋雨性寒,殿下当心冒雨着凉,王妃命人熬了姜茶正等殿下回去呢。”
周培福趁机道:“殿下赶紧上马车吧,淋得这样湿,王妃该心疼了。”
萧弘演接过秋白呈上的披风,看了眼天上如泼的大雨,回到了马车里。
周培福见状低声道:“果然还是王妃说的话在殿下中管用。”
秋白这才明白为何沈静存执意让她来送披风和伞,原来沈静存料定萧弘演今日会冒雨回府。果然,王妃一如既往的聪明。
沈静存瞧着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,蹙了蹙眉道:“怎么还不回来。”
碧月听见了道:“秋白方才就回来了,浑身的雨寒气,不敢贸然进来主屋,怕过了寒气给王妃,眼下换衣服去了。”
沈静存点点头,秋白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,说明萧弘演乘着马车回来了,没有出什么意外。
过了好一会儿,萧弘演穿着一身素白软袍才回到了主屋,看了眼沉默观雨的沈静存,抬脚走了进去。
沈静存瞧见萧弘演回来了,伸了胳膊要萧弘演上前去抱,萧弘演一眼就看见了沈静存手腕上那只她并未取下来的玛瑙手镯。萧弘演上前抱住沈静存,道:“怎么这么粘人,嗯?”
“想你。”沈静存靠在萧弘演身上道。
“我就进宫了一会儿,静存就想我了,这让我以后怎么舍得离开静存呀!”萧弘演笑道。
沈静存软软的,道:“那就不离开。”
萧弘演按住沈静存作乱的手,低沉道:“不可以。”
沈静存揶揄地瞥了萧弘演一眼,道:“殿下想哪去了,我就是摸一摸殿下有没有淋湿。”
“没有你,就淋湿了。”萧弘演说着,语气竟然有些委屈。
沈静存道:“我让他们让姜茶吧,殿下别感冒了。”
萧弘演道:“嗯,我方才回府已经沐浴更衣过了,应该不会感染风寒。”
沈静存看着萧弘演喝完了姜茶,才缓缓抬起手腕,把玛瑙手镯在萧弘演眼前明晃晃地晃了晃,道:“殿下,这镯子来头不小吧?”
萧弘演握住沈静存的那只手,摩挲着那只镯子,道:“柳渝给我的三枚铜钱,我找到它的主人了。”
沈静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,在萧弘演怀着听着。
萧弘演继续道:“城西有一个轮椅半仙,以给人摸骨看相算命为生,不少百姓都找他看过,口碑不错,柳渝向我引荐的便是此人。”
“算命的?”沈静存不敢相信萧弘演居然会提拔任用这种人物。
萧弘演解释道:“此人名叫温有道,少时学艺,因为天赋异禀,技高一人,又不懂得入世圆滑,常常直言不讳,得罪了不少人,他的腿就是因为这个被人打断的,是柳鸣风救了他。”
“柳渝的父亲?”
“没错,温有道是个要强的体面人,活下来后,留了报恩的信物,就悄悄离开了。后来是柳渝进京才偶然遇见了他。”
沈静存道:“柳渝居然敢给殿下引荐此人,说明他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,不止是算命吧?”
萧弘演道:“我去见过温有道,此人的确不俗,周易造诣颇深,无论是奇门遁甲之术,还是政治谋略都十分精通,这算命之术在他这里怕是还排不上数。”
“这么厉害?”
“嗯,这镯子是他给我的诚意。”
沈静存自然知道萧弘演敢让她戴这只镯子,必然经过了重重检查,是确定了安全无虞的,既然萧弘演如此看重这个温有道,沈静存也不介意戴着一只普通的镯子。
“殿下,我可以见一见这位温先生吗?”
萧弘演道:“待静存顺利生产后,温有道会以门客身份入住王府,到时候静存便能见到了。”
沈静存上辈子三十多年短暂的华彩岁月里,一直都是唯物主义论者,信仰共产主义,时刻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刻在脑子里。而今迈步从头越,一朝回到解放前,能见着这样一位奇人,着实十分好奇呀。虽然沈静存内心深处依旧认为,没有什么比她自己更神奇的存在了。
一场秋雨一场寒,日子过得很快,因为太后薨逝不到三月,除夕宫宴都是删繁就简地办了。除了几个皇室宗亲一起吃个饭喝个酒,便再无别的消遣了。而沈静存很荣幸地可以窝在家里,不去应酬这虚伪至极的皇家宫宴。
除夕夜,外面下着薄雪,主院里堆着一个火红的旺火,几个小丫头小小子围着火正在说笑,沈静存在房间里,烧着暖烘烘的地龙,吃着年夜饭,喝着花椒酒,还可以和秋白她们一起玩叶子牌。
“你们玩什么呢,笑得这么开心?”
屋子里众人回头,看见萧弘演踏雪而归,浑身散发着深夜寒气,站在主屋门口处的火架盆旁边烤火,周培福伺候着脱下沾雪的黑毛大氅。
几个丫鬟起身行礼,站在一边,沈静存眉眼带笑,弯弯的看着萧弘演,道:“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,宫宴结束了吗?”
萧弘演道:“我想回来同静存一起过除夕夜,一起守岁,便直接像父皇禀明,然后父皇就放我回来了。”
沈静存道:“别站在门口了,快进来。”
萧弘演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了寒意,才踩着地龙进来,道:“在玩叶子牌?”
沈静存道:“是啊,这几个丫头们好像平时我亏待了她们似的,牟足了劲儿要赢钱,今儿晚上可把我输惨了。”
萧弘演笑了笑道:“无妨,我教你。”
沈静存看了几个丫鬟一眼,笑道:“殿下可行行好,饶了我这几个丫头吧,你教我,她们还敢玩吗?”
萧弘演觉得也是,摇着头笑了笑。
沈静存道:“你们几个去玩吧,明天谁赢得多谁就赏得多。”
“是。”几个丫鬟高高兴兴地收拾着叶子牌下去玩去了。
萧弘演坐在沈静存身边道:“静存不玩了吗?”
沈静存看着萧弘演道:“殿下都回来了,还玩儿什么叶子牌。”
萧弘演看着沈静存,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和沈静存吻在了一起。缠绵良久之后,沈静存脸颊红扑扑的,看着萧弘演道:“我想放烟花。”
萧弘演道:“好,放,让他们在院子里放给静存看。”
“可是太后守孝期还没结束,这样是不是不太好?”沈静存有些犹豫。
“有什么不好的,今夜百姓都会放烟花,我们怎么不能放,一个死了的人难不成还要妨碍咱们生活了?”
“你这话说的当真是胆大包天,大逆不道,你就不怕那群酸儒批斗你?”沈静存笑道。
“他们管不着别人的家里事,更管不着相公为妻子放烟花。”萧弘演脸不红,心不跳,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样子。
秦王府的行动力很强,不等一盏茶的时间,已经有几个下人抬了好几抬的烟花进了主院。
沈静存被几声沉闷之声吸引了注意力,走到窗边时,恰好看见一个个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,几声脆响,夜空绽放出了美丽的花朵。它们的形状和颜色各不相同,有五颜六色的满天星,金黄色的蒲公英,许多许多,绚丽多彩。五颜六色的大球重叠在一起,五彩斑斓,闪闪发光,天空也成了光的海洋。过了一会儿,又变成了颗颗宝石镶嵌在夜幕中,最后,渐渐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地坠落下来,漂亮极了。随后又是不一样的烟火,砰”的一声响后,一只只可爱的小降落伞从天而降。随后,又一颗小星星冲到天空的最高处迸裂,五彩缤纷的流星雨划过天空,在降落到地面之前又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“萧弘演,你知道吗,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,可你知道嘛,如果你缓缓把手伸过来,牵住我,那么我心里,是烟花千千万万朵。”沈静存看着夜空中灿若辰星的烟花道。
萧弘演看着沈静存的脸,上面的烟花般的灿烂,突然让他觉得,这转瞬即逝的烟花,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烟花这东西,其实很快会消失,所以才要和别人一起看。忘了烟火的样子和颜色也没关系,但是却会直记着身边那个人的脸。
沈静存侧过脸道:“萧弘演,我想接个吻。”
萧弘演笑着,如她所愿。
沈静存心里忽然想起来,那时很多城市都不能放烟花了,所以我把它暂时安顿在我的左润膛上,你亲吻我时,它就在里面点燃绽放成漫天的宇宙尘埃,爆炸成只属于我们的无人区银河系。
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,他们如同指尖的烟火,忽明怨暗,最后只沦为-抹灰烬,而你不同,你如北斗,闪耀在我的整个人生。
谢谢你,萧弘演。